【锤基】The Sun Also Rises (End）
·短完，MCU原著向，Loki确认死亡后续
·非常意识流，难免OOC，打滚求评论
I assure you, brother, the sun will shine on us again.
到头来，这句保证，不过是再一次证明了Loki的话不可信而已。
当生命太过漫长时，计数时间就变得了然无趣。太阳的升起和落下不再是一个颇具意义的时间尺度，而是机械、刻板、而且短暂到像轻轻松松反转沙漏一样。
经历了大概一百万次的日升日落，Thor终于了解到三千年前Odin和Loki不约而同的规劝并非毫无道理：凡人的寿命太过短暂，如果太过牵绊，只会让自己陷入弹指一挥后的无限孤独。
解决Thanos后，尽管仍然时常巡逻星际，但Thor从此定居地球，反正也无处可去了。复仇者联盟中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终生未婚，钱多得烧坏脑子的Stark大手一挥建了个退休干部中心。青春常驻的Thor住在这里，看上去像个老年人陪护工。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Tony走了。方舟反应堆过度消耗了他的身体，他成了最先离开的人。望着垂垂老矣的当年战友，仍然高大强壮，英俊逼人的Thor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似乎格格不入。他暗自希望英灵殿能为Tony预留一个席位，这样自己或许可以时常拜访他，但Tony毕竟是中庭人，而且瓦尔哈拉早已不在。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Banner走了。伽马射线到底对健康不利，Thor在葬礼上暗自心想。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Clint走了。Clint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他的大部分时间有妻儿陪伴，无需学着习惯孤独。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Steve和Natasha前后脚也走了。这两个被强行大幅延缓衰老的改造人加起来快活了四个世纪。到最后，Thor终于和他们比较有共同话语，就时间的相对尺度而言……以及就不断地失去生命中重要的部分而言。
“你瞧，Thor，人生的本质就在于不断地挥手告别。我想，人们都得学会放弃些美好的事物，对于我们来说更是如此。这是我们这种人必须支付的代价。” Natasha在暮年仍然思维敏锐，常作惊人之语。
“为了正义。” Steve补充了一句。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加上这个注解。
“也为了名留青史。” Natasha开了个玩笑，“……好吧，即使我没被Clint带进神盾局，我的名字也应该会在各个机构的档案库里留下几笔。”
这是中庭人常说的“name lives forever”。Thor记得Loki曾经嘲笑过这个“蝼蚁的妄想”。那是几个世纪前的某天，Loki从他特别钟爱的一个中庭作家的诗里引用的——“Not marble, nor the gilded monuments/ Of princes, shall outlive this powerful rhyme”。
Thor眼前仍然清楚地浮现出Loki那时的满脸不屑和嘲讽。他记得弟弟毫不客气地指出人类期待中这种个人存在的延续，对于神的时间轴来说不值一哂。蝼蚁的全部文明不过是阿斯加德的一两个时代，而阿斯加德，对于宇宙来说，也不过是一颗匆匆划过的流星。
“所以说，Brother，只要稍稍开阔一下思维，站的稍微远一些，你就会看到没有什么会留下，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不管是辉煌的王国，英雄的传奇，你某天犯蠢看上哪个随机的女人，或者是好像被所谓命运绑在一起，互相承诺永不分离的亲人、伙伴、朋友或者爱人。” Loki说这话的时候平静而淡漠。他看着窗外，眼里是让人永远无法探究透彻的深沉思绪，仿佛只是在评论今天的饭菜差强人意，而不是点出某种令人伤感的道理。Thor想，这八成是因为Loki压根就没打算试图说服他这个哥哥，甚至不关心他会对这套理论有什么看法。“不管是中庭还是阿斯加德，还是其他更古老更强大的星球，结局都是宇宙的尘埃。任何人在乎的任何事物或者任何对象，在时间的某一个节点，都会丧失意义，彻底消失。所有的一切，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都会归于永恒的虚无。”
Loki一定没有想到他的话最先印证在他自己身上。Thor又记起Loki提到的那首诗。诡计之神甚至没能比一块注定风化的大理石墓碑活得更久。
“Vorbei! ein dummes Wort./ Warum vorbei?/ Vorbei und reines Nicht, vollkommnes Einerlei!/ Was soll uns denn das ew'ge Schaffen!/ Geschaffenes zu nichts hinwegzuraffen!/ Da ist's vorbei! Was ist daran zu lesen?/ Es ist so gut, als wär' es nicht gewesen,/ Und treibt sich doch im Kreis, als wenn es wäre./ Ich liebte mir dafür das Ewig-Leere.”
Steve听完Thor不算流畅的复述，思考片刻，撑着脑袋背出了一长段德语诗句。
Natasha揶揄地朝他笑笑，“过去的已经过去，消失在虚无里，一切又从零开始。正仿佛一切不曾开始，若再回头重新活过一天，我情愿选择永恒的太虚……《浮士德》里梅菲斯特的话。Cap，我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Nat，我在德国学到的可不止偷车。”
“没想到你弟弟是个爱好莎士比亚的虚无主义者，看来我对邪神Loki了解的很有限。” Natasha没有继续和Steve拌嘴，“我和他只在2012年打过一次交道……当然，我也庆幸没有第二次……不过那次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权力欲望极度膨胀的类型。至少在我的认识中，虚无主义者通常不会精心策划着征服一个星球，毕竟不管是征服的目标还是征服的行为本身，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你说呢，Cap？”
“好吧，Thor，我得承认我确实很惊讶。不过我们在谈论你弟弟，他从来不会在“让人惊讶”上令我们失望。” Steve停顿了一下，选择词句，试着让Thor好受一些，“何况，我觉得，你知道Loki对事物持有这种不寻常的观点。这件事情本身就说明你很了解Loki……至少Loki愿意让你这么了解。”
“不……不，我想我从来没了解过Loki。” Loki死后已近百年，Thor唯一能确定了解的事情，就是他并不了解他唯一的弟弟。
“那我们呢？Brother，我们呢？我们的一切也毫无意义吗？”
Loki闻言转过脸，讥讽又无奈地看了看似乎被这一席话惹毛了的兄长。他垂下了视线，长长的睫毛挡住了Loki的眼神。Thor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弟弟轻轻笑了一下。Loki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说呢，Brother？”
Thor没有把Loki的问题放在心上。这也许只是无数次的兄弟斗嘴中的一次而已。Loki一向古怪，但他们总会和好，总会站在彼此身边，互相扶持。
但不久后，仅仅不到十年的时间里，Loki的话像神谕般一个个应验——作为手足的Loki、母亲、父亲、打小的战友们、阿斯加德、自己的子民、最后是Loki本身——全都湮灭在浩瀚宇宙中，再无踪迹可寻。
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Thor觉得自己终于明白Loki的意思了。不管怎么寻找，怎么呼唤，都不会有一丝一毫音信，又或者说，除了自己，没有人还在乎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时间一久，沉浸在得不到丝毫回应的无尽思念中，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陷入了过于逼真的幻觉中……
“Thor，放松，我得提醒你，虽然现在已经22世纪了，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21世纪初的外星人入侵纽约事件的，而且你们阿萨神族在地球的影响力非常久远。所以Loki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幻想。” Natasha犀利地指出Thor掉进了虚无主义的陷阱。
Steve瞪了Natasha一眼，后者顺势闭嘴。“Thor，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和Nat都明白的，我们也一直在这个状态中生活……虽然你的这个阶段会是我们的数十倍之久。”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我只是想不通……对于我们来说，这种注定的失去和随之而来的孤独，不论是不是合理的或者不得不支付的代价，至少是痛苦的，没那么容易接受的，” Thor看了一眼Natasha，一个在她大名鼎鼎的职业生涯前半段中似乎没有任何对象可以称为情感牵绊的间谍。女间谍耸耸肩表示同意。
“但对Loki来说，这种痛苦好像根本不存在，因为对他来说失去或者孤独只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普通现象而已。所以他其实应该不在乎的，不管是阿斯加德，还是我，还是他自己。他应该待在萨卡星上和高天尊鬼混，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几千年然后死掉，这样就毫无意义了。而不是领着难民船回阿斯加德，不是在促成诸神黄昏后留在船上，不是交出宇宙魔方换我的命又试着刺杀Thanos……”
“可这不是正好说明你的Loki其实不是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邪神，而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普通人……呃，神吗？” Steve好言宽慰道。
“Cap的意思是，对某件事物的理解与对它的感受常常不是统一的。区别只是你的行动服从理性的思考还是感性的态度。就我个人而言，想要保命或者拿钱的的话，我倾向于服从理性。但是偶尔，有些极个别的特殊因素会起作用，让你做出并不能用逻辑解释的行为，好比一台超级计算机的底层指令……”
“比如说内战的时候放跑我？”
“比如内战的时候你坚持保护Bucky，为此欠了我很大的人情，Cap。”
“总之我想说，Loki也和我们一样，拥有他的特殊因素。” Steve拍了拍Thor的肩膀，“就像Bucky让我从复仇者变成前复仇者一样，你让Loki从一个无所顾忌的虚无主义疯子变成了一个愿意牺牲自己的英雄。”
“……也让你从对Thanos只是有些戒备的义务警员变成一个一无所有只想狠狠kick ass的字面意义Avenger……好了，Cap，今天是Vision做饭，我要出去吃，你走不走？原来的复仇者大厦下面新开了一家不错的餐馆，我开车的话半小时能到。Thor，你去吗？” Natasha闻到从公共餐厅传来的气味，迅速站起穿外套，扯过Steve立刻大步流星。改造人就是好，半截入土了依旧身手矫健，还能让政府续驾照。
“我留在这里陪Vision吧。Wanda几年前也去世了，要是没人吃他的饭的话，他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Steve也许是对的。Thor情愿相信他说的是对的。自己也许真的对于Loki来说很重要。
但Loki还活着的时候，既善变又爱撒谎，Thor几乎不能确定Loki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一直不了解Loki，或者对这个弟弟的了解总是慢了一步。他曾以为Loki的背叛是得知自己并非Odin的亲生儿子开始，其实很久以前，从早慧又瘦弱的Loki发觉自己并不受Odin对Thor喜爱重视开始，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他是尚武英勇的，风光无限的继承人，而Loki只是一个喜爱恶作剧的巫师。但直到Odin死后，他们试图逃出萨卡星时，自己才承认这一点。
中庭人说“慧极必伤”，大概是这个道理。现在，他彻底失去了解Loki的机会。
我唯一的弟弟，一个美丽的，吸引人一探究竟的，永远无解的谜。
但也许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也并不重要。Thor甚至怀疑Loki是否了解他自己。他短短一千年出头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隐没在自己的阴影中，最跌宕起伏的最后几年被悲伤、狂怒、困惑、迷茫，还有自我厌恶纠缠，试图在宇宙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有时我会嫉妒你，但永远不要怀疑我爱你。”
“我不是你的兄弟。”
“我只想和你平起平坐。”
“你真的这么小看我吗？”
“我在这里。”
Loki似乎一直在自相矛盾，但也许那同样无关紧要。他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在永远消失前拥有过短暂的安宁。他是阿斯加德的王子，是奥丁的儿子，是约顿海姆的合法国王，是诡计之神。他是Loki。
“I am me. First, last, and always.” 他最终与自己和解了，尽管留下了三千多年的空白。悲伤之余，Thor仍然替这位从不肯低头的骄傲弟弟高兴。Thor很幸运，是同僚中少数没有被“我是谁？”这种问题困扰过的人。战后交换信息收拾心情，他将Loki的遗言告诉了其他复仇者们。不少人安慰他，Loki的一生在他自己看来应该是圆满的，至少没有放不下的遗憾了。
他们曾彼此失望，彼此敌视，那是无法弥补的错误。Thor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放不下的遗憾。Loki恨过自己。他也爱过自己。最重要的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艰难的选择，他选择了爱自己。也许这就是他能放下遗憾的缘故，他的故事尽头有爱存在……
“嘿，Thor，我差点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了。” Natasha突然折回，她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Cap可不是唯一会背诗的复仇者，你知道你弟弟背给你听的那首诗后面是什么吗？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个。”
“不知道，我大概是那个不会背诗的复仇者。”
“Gainst death and all-oblivious enmity,/ Shall you pace forth; your praise shall still find room/ Even in the eyes of all posterity/ That wear this world our to the ending doom./ So, till the judgment that yourself arise,/ You live in this, and dwell in lover’s eyes.” Natasha慢悠悠地背完了这首十四行诗的最后两节，转向身旁的Steve，“怎样？你应该深有体会。”
“确实。” Steve朝Thor笑笑，“我想Loki起码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如果他喜欢这首诗到背给你听的话。”
Loki不过是一个宇宙宏观层面的虚无主义疯子。他不在乎宇宙坍缩时他的存在还有没有意义。在他本应活够五千年的时光中，直到他的审判来临，他仅仅希望执着于对他的那个特殊因素有意义。
太阳还有升升落落一万八千多亿次的机会。在这无限接近永恒的时光中，总会存在那么一个节点：他们将栖身尘埃之躯中再次相遇，不是阿斯加德的国王和王子，而仅仅是Thor和Loki，沐浴太阳的光辉，从此穿梭在永恒闪烁的星云之中。
End.
几个重要的引用：
1. The Sun Also Rises 《太阳照常升起》，海明威的代表作之一。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2. 英文十四行诗来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55首，个人觉得非常契合复联3的锤基（我原地爆哭），原诗和我个人的粗糙翻译如下：
Not marble, nor the gilded monuments
Of princes, shall outlive this powerful rhyme;
But you shall shine more bright in these contents
Than unswept stone besmear'd with sluttish time.
When wasteful war shall statues overturn,
And broils root out the work of masonry,
Nor Mars his sword nor war's quick fire shall burn
The living record of your memory.
'Gainst death and all-oblivious enmity
Shall you pace forth; your praise shall still find room
Even in the eyes of all posterity
That wear this world out to the ending doom.
So, till the judgment that yourself arise,
You live in this, and dwell in lovers' eyes.
云石，或者王公们鎏金的丰碑，
都无法与这遒劲诗句比寿；
你将永远闪耀在这诗篇中，
远胜被时光玷污的砖石。
涤荡的战争会掀翻雕像，
兵燹亦将高楼华堂连根拔起。
不论是战神的利剑或烽火狼烟，
都无法毁尽你不朽的百世流芳。
面对死亡与湮没一切的恶意，
你昂首向前；对你的赞颂，
将在后世眼中永远留存，
直到这世界迎来末日倾覆。
直到最后的审判将你唤起，
你将长生于这诗篇和情人眼中。
3. 《浮士德》中梅菲斯特在浮士德死后说的话，以上附的中文翻译是比较通俗的版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的版本是：
“过去了！一句蠢话。为什么说过去了？过去了和纯粹的无：全然是二而一！永恒的创造对我们有何意义？无非是把被创造的抢过去，重新化为乌有！‘它过去了’这句话从中又有什么可读？无异于说它从不曾有过，即使有过，也不过是兜着圈子聊胜于无。我为此反倒喜欢永远的空虚。”
4. 美队在德国学偷车的梗来自队2电影。
5. “I am me. First, last, and always.”不是MCU中Loki台词，是漫画中的台词。
